失忆、疲劳、抑郁、失眠…困在长新冠里、不被理解的病人
案例1：芭芭拉在阳康后遭遇痴呆症，并因此提前退休。当她看到过往生活的照片时，她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照片里的记忆，仿佛“不属于这里”。案例2：马特则因长新冠失去了行动能力，一动就累，一累就躺，一躺就起不来，难以工作，难以表达，难以阅读。用他自己的话说：“现在的我只要稍微干点活，就会精疲力尽一整周。我不知道这种感觉还会持续多久，我真的很害怕。”
根据最新数据，全世界至少有6500万人正经历长新冠折磨，却又无计可施。目前尚无获批的针对性疗法。
2021年的一项研究显示，Covid-19对患者大脑和神经系统的影响不可小觑，可致多种精神后遗症（psychiatric sequelae），包括疲劳、焦虑/抑郁、创伤后应激障碍、认知缺陷和睡眠障碍等。
眼下，我们身边遭受各种精神苦痛的长新冠人士越来越多。针对曾住院患者的调查发现，美国和英国的新冠康复者出院6个月后，有超过一半人在完成日常任务方面存在障碍，这些任务包括管账理财、买菜做饭、洗澡穿衣……
记忆碎片，生死疲劳
困在长新冠里的病人
59岁的芭芭拉·尼文斯（Barbara Nivens）此前在零售管理部门任职，现已提前退休。
退休原因是，她从新冠轻症中康复四个月后，被诊断出了痴呆。医学检查没能找到病因，只知道病症是在芭芭拉感染新冠后开始的。
遭遇长新冠的芭芭拉·尼文斯在家中
“我穿过家里的走廊，看到几十张家庭旅行照片，顿感自己不属于这里，因为我记不起其中任何一张。现在我想知道，还有谁跟我有同样的遭遇。”
“我的记忆开始消退。作为一个经理，认知能力出了问题，于是离职不可避免。”
与芭芭拉同病相怜的马特·菲茨杰拉德（Matt Fitzgerald）今年26岁，是一名机械工程师，也是自行车爱好者，以前经常玩山地骑行，一骑就是三个钟头，不嫌累，还很痛快。
但现在的他，是感染新冠病毒9个月后，被极度疲劳持续折磨的长新冠病人，别说山地骑行，就算平地行走20分钟也令他筋疲力尽。
感染新冠前的马特·菲茨杰拉德是自行车达人
自康复以后，马特就出现了慢性疲劳综合征（也叫肌痛性脑脊髓炎）。包括他在内的数百万阳康后-慢性疲劳综合征患者，即便只是轻微劳累，也会莫名其妙地丧失行动能力。
“上周末我清洗了车，然后把它擦干并放回车库。紧接着我就累倒了，几乎下不了床，还失去了阅读能力，甚至做不到给我妈打电话。”
“现在的我只要在实验室里干点活儿，就会精疲力尽一整周。太可怕了。这种感觉还会持续多久？我真的很害怕。”
Covid-19算是一种血流障碍吗？
长新冠者的大脑早衰了吗？
从生物学和病理学角度看，长新冠患者的大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？
尸检研究表明，SARS-CoV-2能在某些人体内持续数月，即便他们没有任何症状，病毒检测也呈阴性。
科学家分析了因新冠丧生的病人所捐赠的大脑，发现其血管内壁细胞广泛存在问题，并且凝血过度，这支持了“Covid-19是一种导致脑部疾病的血流障碍”的观点。
此外，大脑分析也显示，死亡新冠患者大脑的肿胀情况，源于血流量减少和小胶质细胞活动增强。小胶质细胞是中枢神经系统一种免疫细胞，也被称为大脑白质。
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（NIH）曾分析44例完整尸检，并据此量化了SARS-CoV-2的分布，最终发现病毒广泛分布于全身，包括下丘脑、小脑以及脊髓的神经元。与长新冠特别相关的一个新发现是，一些在症状出现数月后死亡的病人大脑中，也有病毒片段被检测到。
新冠病毒可于某些人体内持续存在的证据，将促使科学家尝试以特效药Paxlovid等为核心，设计长新冠治疗试验。
NIH尸检研究的作者如此写道：“关于SARS-CoV-2在人体（包括大脑）内的细胞嗜性、量化和顽固性，我们提供了迄今为止最全面的分析。”
这里所谓的“嗜性”，是指当细胞不由自主地受刺激物（如病毒）引导时，转向并朝着一个新的、潜在的病理方向前进。
有专家推测，或许长新冠人群的大脑始终没有恢复到健康状态，而是转向了某种“早衰”，或者说“衰老”的状态。
白质毁、灰质少
长新冠残疾暂时治不了
前文提到，小胶质细胞活动增强是死亡患者脑部肿胀的原因之一。而2022年7月发表的一份针对动物模型的研究，则描绘了神经胶质细胞的持续炎症，如何破坏大脑白质中那些连接并支持灰质神经元的导电线路。
这里打个比方，白质就像桥梁，连接大脑不同陆地，但被炎症炸毁了，大脑皮层和海马体中的神经就像陆地，也被炎症烧焦。因此，长新冠病人饱受思维和记忆缺陷的困扰。
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团队对数月前出现轻症的人群进行MRI（核磁共振成像）研究，发现他们大脑中的灰质量远低于正常水平。
与此发现相呼应的，是来自英国生物银行和牛津大学的一项大型对照研究结果：长新冠病例相比于健康人，其嗅觉皮层和边缘系统出现了明显的脑组织损失。
PET扫描（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显像）结果与MRI的一致：
急性Covid-19六个月后的患者，其额叶细胞代谢受损，速度变得更慢；
这种较慢的新陈代谢与长新冠者的许多功能问题和症状相关联——包括嗅觉丧失、记忆缺失、认知障碍、慢性疼痛和睡眠中断等。
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目前将长新冠视作一种残疾，可现实问题是，大多数病人无法获得经济帮助。他们发现自己失业了，也被抛弃了。
在等待针对性药物和疗法的同时，很多像芭芭拉和马特这样的病人都在尝试用填字游戏、数独等大脑锻炼来作认知康复。但由于劳累后不适的问题，患慢性疲劳综合征的长新冠患者必须学习如何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。
我们需要正视并重视长新冠这一公共卫生难题。很多病人不只身心受折磨，还难以得到别人的理解与信任，甚至有些医疗专业人员也不相信他们的境遇。我们需要更多地谈论长新冠，为亲友、身边人、广大患者发声，帮助他们尽早得到治疗，摆脱病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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